大众不「相信」悲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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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会写这么一个主题呢?因为假期里看了一部电影,和一本书。电影是韩寒导演执导的《四海》,书是美国作家理查德·耶茨的《十一种孤独》。前者是 2022 年的作品,后者出版于 1962 年。这俩能有什么关系呢?我们放到最后在再说,先说说四海这部电影。

大年初一看贺岁电影,差不多成了很多人的习惯,我们一大家子也不例外,初一吃完饺子,开始挑电影。大人小孩一块看,自然想选个轻松的电影,毕竟疫情整整两年了,世界人民遭受了种种损失和困难,孩子们也憋了一个学期,回趟家一步一登山,一步一擂台,一步一重天,出行的,检查的,都辛苦。好不容易到了圣地延安,肯定想选个喜剧看啊,无论是海报还是预告片,韩寒的《四海》都完美契合了这个标准,娃们也倾向于这个贺岁片。注意贺岁这两个字。

其实,并不是所有的酒店都含早,也不是所有春节档的电影,都是贺岁的。

四海的前半程完全符合预期,电影院里老百姓乐的前仰后合,沈腾‎尹正搞笑担当,男女主也中规中矩,结果‎到了中途,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呢?你想吃顿火锅,上着上着成羊肉泡馍了。观众不知道导演想去哪,看着像独木桥,走起来还有分叉,想表达的很多,几个转折和意外又过于刻意和突然。电影当然要有戏剧性,但是太过儿戏就失去了创意和速度感。空间从小镇转换到广州,时间线拉的过于冗长,观众会无所适从。

电影和音乐一样,也是时间的艺术,贾樟柯说,我们往往受吸引的首先是故事,然后是人物,再一个是空间、造型,但是电影背后的时空关系,特别是时间性是被我们忽略掉的。如果一部电影让用户感觉时间这么长了情节还没推进,就有点失败了。

这一切其实都还好,起承转合,如果最后是个充满光明和希望的结尾,影评人可能会骂,人民群众肯定喜欢啊,珠江一跃,看电影的都等着呢,就像冬奥会里人们万众瞩目谷爱凌,就等着大跳台一千多度大回环稳稳落地拿到金牌。结果,一阵邪风轻送,把我的心吹动,多少尘封的往日情,重回到我心中。男主从空中掉下来冲进了纸箱子堆里,还起火了。女主呢,也骑着摩托车,巧不巧被男主的合作伙伴开车撞水里了,眼见着人就没了,没了,然后电影也没了。

最后这一段有点《麦琪的礼物》的意思,你剪了头发送我表链,我卖了表送你梳子,多好,反映了美国下层人民生活的艰难,赞美了主人公善良的心地和纯真爱情。《四海》呢,人直接没了。大过年的,谁比谁容易呢?

老百姓的反应是很朴素和直接的,《四海》口碑直接扑街,豆瓣评分 5.6,院线排片随时下降,票房一路滑坡。

讲道理,这个电影如果放到其他的时间段,不至于两极分化到这个地步,口碑和票房,没那么好,也不至于这么坏,因为疫情,因为过年,因为股市,因为老百姓的情绪,已经承受不了一个完全不知所云的悲剧了。

悲剧是有力量的,但是,每一部电影中应该有一个空洞,这个空洞是无的,但是它又是有的,观众可以把自己的思绪、把自己的生命经验、自己的判断付诸于此。没有空洞的电影、没有余地的电影是不好的。四海里展示的悲剧,没有余味。

我想这个结果韩寒有可能是想到了的,但人总要求变,你不能总是写青春文学,不能总玩金句,不能总是拿喜剧的糖衣说事。作者自己也会烦。韩寒之前也说过,

这是一部看着热闹,但挺孤单的电影,我尝试给它包裹了很多动作和喜剧的糖衣,它也许会让你欢笑很多次,可最终,它是惆怅忧伤的。在后期以及拍摄过程中,我努力过很多次使其彻底鼓励人心和欢畅,就像生活里,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啊,也希望身边的朋友可以深受感染。但我没有做到。有一扇门,你打不开,有一条河,你越不过,但希望有人可以让你不再孤独和四海漂泊。

生活中很多事情就是不如意的。很多作品要给人以希望和火焰,但还有一些作品,就是展示失败、灰暗和冰冷。这就不得不提我在假期里读的另一本书《十一种孤独》。书的作者是理查德·耶茨,一生贫困潦倒,怀才不遇,吸烟酗酒,一身病痛,生前未曾大红大紫,死后迅速被人遗忘。就是这样一个作家,笔下都是普通人的平凡生活,写的是普通人的孤独、失落和绝望,但直指人心。

译者在译后序里写到:

《十一种孤独》写的都是些局外人,他们想要进人某个世界,却遭到拒绝。这个世界可能是某间教室,也可能是军队,更可能是家庭。曼哈顿办公楼里等着被炒的白领;有着丰富想象力的出租车司机;一心想成为作家却眼高手低、替人捉刀的年轻人;干巴巴的老教师、新转学的小学生、肺结核病人、遭羞辱的爵士钢琴手、混在法国、空虚的富家子弟;郁郁不得志的军官、退役大兵,还有他们向往却受到忽视的女人。

很多时候,我们选择不看这样的书,快进让人闹心的情节,避免去关注这种或那种社会新闻,但世界,在某一个时间和空间里,就那么运行着。

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。每一种生活都值得被看见和记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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